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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我們會懷念一個時代、期待一個時代、憎恨一個時代,而在我們內心之中,都會記得《我愛過的那個時代》。)


(如果不是讀到川本三郎的這本作品,我可能永遠也不知道,日本青年六0年代的夢想與失落,謝謝您。)


(這次想分兩篇來講,一篇講小說(應該算是紀實文學),另外一篇講電影,讀後、觀後讓我深深思考的事情。)


一九六七年十月八日死去的京大學生山崎博昭對「我們」來說,遂成為「表現一個同時代的死」。……
死曾經是「我們」生的中心。──川本三郎.《我愛過的那個時代》,第75頁。


真正說起來,川本三郎的這部作品,猶如西方的告白文學,但內容又像紀實文學,更具備小說的情節性。
一開始會受到吸引,是因為賴明珠(村上春樹作品的翻譯者)在書封的一句推薦詞,讓我感到興趣。
不過,我感受到的不是對村上春樹作品的進一步理解,反而是對那時代的學運,有了一定的「認同感」。
這樣的感受是很危險的,因為六0年代中期開始到末期結束的學運,幾乎是日本社會「避談」的一個問題,
日本人(尤其是現在邁入中年的人們)「避談」學運,一部分是因為不好談,每個人都有不同立場和想法,
另外一個原因是,那次的學運深深傷害著當初夢想可以憑自己的力量,改變社會現狀的年輕人的心,
而當年的大學生、高中生在經歷過這樣的破滅之後,才迎接了虛無、繁榮的七、八0年代,是有這一層關係。
所以,在村上春樹的作品裡,他一直不去談學運的本質,是有這樣的關係,包括《挪威的森林》等,
而且就村上的立場來說,他僅僅是「旁觀者」而已,學校被關閉、佔領,只好無所事事的泡在喫茶店內。
不過,川本三郎完全就是跟村上春樹站在相反的立場,當時的川本,是個相信革命能夠改變世界的青年。


在本書中,川本以回顧的方式,紀錄二十五歲時剛從大學畢業一年後,應徵上《週刊朝日》的六0年代後期,
從開始工作到被逮捕認罪的過程,其中〈Side A〉寫的是類似片段的重點事件,從工作到他的想法,
〈Side B〉雖然只有三篇,但確實詳述了自己銷毀證物罪前後的事件經過,包括想法、立場。
〈Side A〉一開始的開頭就相當灰暗,包括越南戰爭、搖滾樂和學運,表現著這樣一個時代,
其中我最喜歡的有兩篇,分別是寫保倉幸惠的〈蒙受幸福恩惠的女子,之死〉和外國左翼記者故事的〈罪惡感〉。
保倉幸惠是當時週刊朝日的封面女郎,雖然是封面女郎,但不用像現在的時報周刊一樣脫來脫去,
只要隨著季節和節日換穿衣服就可以,像是:「三月女兒節時,快樂地玩賞著人偶的幸惠、
梅雨季節在雨傘中撐著傘的幸惠、到了夏天享受著海水浴的幸惠」這樣的程度,當時的她十七歲,
她跟川本一起看過一次電影,吃過幾次飯,因為她說:「喜歡看男人哭這一點」而在作者心中留下印象,


她在二十二歲的某個早晨離家後,從橋上跳下去自殺身亡。


〈罪惡感〉一篇,是寫作者和從美國來的左翼記者相處的過程,這位記者擁有美國人的天性,認為自由平等是真理,
所以常常藉由記者的身分,幫助學運的學生對抗警察,後來在一次抗爭中,警察狠狠教訓了這個美國記者,
莫名其妙受到日本當局霸凌的美國記者,受到強烈的衝擊,最後帶著失望和落寞回到美國,
這件事情(其實前面寫作者和他的相處也很有趣,是一種文化激盪),讓作者開始思考,
「什麼是記者的職權,記者的道德底線又在哪裡?在抗爭的途中,是要幫助學生還是按下快門?」
而這段過程,最後也直接導致「赤衛軍事件」中,川本的立場和想法,而導致了那場人生的悲劇。



在講〈Side B〉之前,我們應該談談「學運」,這深深影響著日本社會的學運事件,幾乎涵蓋了半個六0年代,
從東大安田講堂事件、羽田機場鬥爭、赤軍派劫機事件、阻止佐藤訪美事件,一直到三里塚事件等,
影響的有新宿騷亂、三島切腹等(曾出現在村上春樹的《挪威的森林》裡,地鐵和街道全部停擺)。
這次的學運影響之大、之深,恐怕不是我們能夠想像的,說穿了,其實這就是一種「共產主義」的靠攏。
說實在,多虧了這個學期選修了呂老師的課,讀了很多民國三0年左右的新小說,才真正認識共產主義,
不然,我可能也無法理解「全共鬥」,或者理解「國民黨為何會輸掉中國」的問題。
共產主義所追求的社會理念,在當時資本主義強勢的發展,幾乎要比現在還嚴重的貧富差距之下,
農民無法生活、青年無法看到國家的未來,當然會群起而抗之,差別在於,中國、越南成功了;
韓國和日本失敗了而已。而且,日本的學運本質上的不同是,他們不是真正想要改造成共產社會,
一開始只是學生希望降低私立大學的學費而已,說起來「全共鬥」只是一種手段,理念上跟蘇聯和中國完全不同。
除此之外,時代當然有些關係,那時越戰正激烈,人們反戰、嬉皮文化進入日本,因而蔚為風潮。
我這麼說不是支持共產主義,要我去中國生活我也不願意,但我相信共產主義的理想性,以及資本主義的缺陷。


回到〈Side B〉,「赤衛軍事件」的過程,是一位叫做K的男人,組織了一個赤衛軍,殺害了自衛官,
川本三郎和K都認為這是政治事件(基於表達訴求、抗爭的激烈手段),而展開採訪,卻遭到報社的阻止,
K將自衛官的臂章交給川本,因為川本想要有「是K做的證據」,結果日後卻因為怕被牽涉,而叫友人幫忙銷毀,
最後,報社礙於警方的壓力,而供出K的所在地,K被逮捕後,馬上供出接受川本採訪的事情和證據,
結果川本只好接受偵訊,並且對警方妥協,最後以「湮滅證物罪」被判刑,辭去了週刊的記者工作。
這整起事件來看,若沒有放上「記者」這個職位,一切看起來就像是川本的錯,這點無庸置疑,
所以,在論述之中,川本一直在思考的就是,「在採訪的過程中,認識的人犯下殺人罪,該不該告訴警察?」
在警察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,川本在殺人事件發生後,還去採訪犯人,是不是超過了記者的職責?
首要的問題因素是,川本只憑藉著K喜歡宮澤賢治和清水樂團,就相信這個不知道來歷的人?
另外一件決定性的因素是,當時的全共鬥抗爭運動,在七0年代初期已經逐漸地平息下來,
在機動隊鎮壓和學生返回校園的過程中,社會逐漸恢復穩定,這種殺害自衛官事件,怎麼樣都很難合理化。
所以,川本三郎不只是被組織給背叛(不願意報導的朝日雜誌),也是被時代給背叛了。


因為是單方面的論述,所以直到看完電影,我才真正理解K和這起事件的全貌,簡直只能用荒謬形容,
最後,川本三郎是被「良心」給說服了,但他自己也知道,他無法再瞧不起「社會線的記者」,
因為他跟警方合作,脫口說出了採訪對象的細節,再與自己的拉鋸戰中,川本老實的投降了,
但要在很久以後,他才會真正開始懊悔,因為那自衛官的父母,都不理解自己的兒子是為何而死。
就我來說,這整本書是一本懺悔錄,就算前面表現這個時代是多麼的陰暗、苦痛,甚至是讓人失望,
但書的名稱,還是寫著《我愛過的那個時代》,這是基於多少次的自我省視才能得出的結論,


我想我要很久以後才會懂,時代總要過去我們才能理解當初的情感和事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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