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關係是宣輔啊！

陽光穿透枝葉灑向水底，微風中林葉微微搖曳。我看著這一切，心中的悲傷無法扼抑。──堀辰雄．《風起》

新浪潮文學的生命之歌──論堀辰雄的《風起》

「艱難的不是生命本身，而是眼前嚴峻的現實」讀完《風起》時，浮現腦海的竟是這樣的句子。

這篇小說，依照堀辰雄與未婚妻矢野凌子的真實遭遇，以及待在高原療養院的日子為創作題材，

堀辰雄用細膩如散文般的文字、單線鋪陳的情節以及自然風光的描繪，構成《風起》的完整面貌。

在結核病流行的時代，「我」在輕井澤結識了心儀的女孩──節子，兩人從短暫分隔到同意訂婚，

「我」以為能夠迎接幸福的生活，偏偏節子染上肺結核，不得已兩人來到八嶽山脊的高原療養院，

在高山季節變換的自然景色前，兩人面對逐漸逼近的死亡，「我」尋照生命的意義，並努力活下去。

在終章〈死亡陰影的幽谷〉，回到輕井澤的「我」，在冬季夜晚的木屋，感受到山谷另一端吹來的風，

象徵著貫穿全文、法國詩人Paul Valéry的詩句：「起風了，努力活下去。」（註1）的意涵。

（我很喜歡作者在描述初相遇時，兩人在輕井澤的自然互動，相當微妙而且美好。）

日本結束鎖國政策以來，明治政府致力西化，以培植產業和富國強兵為目標，發動多次的區域戰爭，

緊接著日本面臨第一次世界大戰、關東大地震、全面經濟衰退，到加入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戰敗收場，

從十九世紀晚期到二十世紀末期的這一百年間，可以說是日本這個國家，變動幅度最為劇烈的時期。

在這個致力西化的時期，不僅是政治、經濟和文化上的改革，藝術同樣受到西方文藝思潮的影響，

現代主義的技巧、新詩的觀念還有文藝評論的方法，都是在這個時期被引進日本，成為新的文學浪潮──

擅用寫實主義的夏目漱石和志賀直哉、引介西方美學理論的森鷗外，到谷崎潤一郎、芥川龍之介等，

從十九世紀中期開始，日本的文壇就像是六０年代的臺灣文壇，吸收並發展現代主義的文學思潮。

出生於二十世紀初期的堀辰雄，同樣面對日本的新浪潮文學，受到現代主義和浪漫主義的影響。

堀辰雄藉中學時期的同學緣故，結識作家芥川龍之介，亦師亦友的關係讓堀辰雄受到創作上的啟發，

芥川自殺時堀辰雄受到嚴重打擊，後來參與芥川作品的編撰，畢業論文撰寫的同樣是《芥川龍之介論》，

除了象徵主義、芥川龍之介以外，於輕井澤療養身體的堀辰雄還接觸了普魯斯特、喬伊斯等意識流的技巧，

所以，堀辰雄的作品向來都反映自身的現實，這是新浪潮的趨勢，同時是現代主義和私小說的技巧。

叔本華在〈文學的美學〉提到文學的本質，是一種「利用詞句使想像力活動的技術」（註2）可見端倪，

堀辰雄表現出來的浪漫主義，是擅於運用暗示與象徵，敘述作品中的主旨，使讀者自行想像與定義，（註3）

同時，堀辰雄以自身的遭遇為本，展現出現代主義的寫實風格，都一再讓人感受到不同於其他作家的特色。

堀辰雄的《風起》，就是這樣的一部小說。

作家堀辰雄生存的時代，不僅嚴苛沉重，而且充滿疾病、天災和戰爭等慌亂的陰影，個人極為渺小，

堀辰雄的一生，面對三個人的死亡影響至深，第一位是在關東大地震時意外去世的親生母親、

第二位是自殺而死，啟發其創作的芥川龍之介、最後就是《風起》中未婚妻節子（凌子）的死。

面對觸手可及的死亡，堀辰雄從體弱的自身、深愛之人的離開，能夠深刻體悟到死亡的可怖與殘酷，

這樣的堀辰雄，抱著孱弱的身體，不願對這個現實妥協，他在作品中呈現的一種悲劇式的堅強，

讓讀者在閱讀的時候，隨著落葉松、羊齒、鳥啼、水流等自然景物，看見生命的強韌，不願屈服的精神，

傑克．倫敦曾形容人類：「那是最紛擾好動的生命，時時刻刻都在抗拒所有活動終歸休止的真理。」（註4）

堀辰雄則是利用唯美的文字、準確的描述還有對生命的堅持，展現出新浪潮文學的生命之歌。

註解出處：

註1：見堀辰雄著、邱遠坤譯：《風起》（臺北：新經典圖文傳播），2013年9月初版，第一刷。

註2：見叔本華著、陳曉南譯：《叔本華論文集》（臺北：志文出版），2012年7月再版，第一刷。

註3：見李政寧編著：《歐洲文藝思潮論》（臺北：綺音出版社），1975年7月再版，第一刷。

註4：見傑克．倫敦著、林捷逸譯：《白牙》（臺北：好讀出版）2012年2月初版，第一刷。

圖片來源：

http://www.ilookmg.com/movies_info.php?id=164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