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關係是宣輔啊！

（留下來的人、離開的人，遲早我們都會在外面呼吸自由的空氣吧。）

（離開前，想要留下一點什麼，不是什麼偉大的東西，可是卻能夠傳達心意。）

僅以此文記念逝去的阿黃與歲月。

回顧去年十二月初的入伍，誤點的自強號列車、沉默的月臺、對視的陌生人與內心的不安交錯，
進到營區之後，是一連串蒐集再多資訊、建立內在信心後，都無法想像的紀律、管教、嘶吼，
連續兩個月受訓的日子，我都難以理解：「這些幹部們都在憤怒什麼？」沒有一點寬容的餘地，
每個清晨開始，極短時間內的摺被、盥洗、伸展與跑步都令人痛苦，冬日的天空寒冷而又昏暗，
唯一欣慰的是，營區山腳下昨夜未熄的燈光，如同繁星般閃爍著，那樣人工化的燈火令人期待，
因為有那些燈光，讓我能夠想像過去住在城市的日子，才稍微舒緩了被困在營區內的焦躁與不安。
還記得唯一的懇親會，從來不曾這麼想見到家人，還有期待朋友寄來的信，每晚播打電話的時刻。

然後，一連串的測驗結束之後，我被分發到勤務中隊（全名是勤務一中隊）。

說起來，會被分發到勤務中隊，完全是我「自業自得」的結果，所以面對事後的日子我也不該埋怨。
若是在分配前，我沒有接受面試，不知道會不會在接訓中隊繼續不同的服役生活，而不是隸屬直屬大隊。
下中隊之後，又是一次陌生的開始，跟我同出身的慶明、建中、翰澤等，都是原先不熟的別分隊人員，
然後，我們是僅有期數，被長官要求重頭學習全部中隊基本事項的幹部，下餐廳、保養機具樣樣都要會，
那時候，我真的很後悔加入這個中隊，感覺自己不是幹部，學長躺著嘻笑，我們繼續被管教與怒罵。
不過，多虧有這一個月的學習，後來我們都能夠比較掌握隊上勤務役男的工作，管教上也較有說服力。
隨著生活逐漸步入正軌，中隊的型態也在逐漸轉變，經歷過再一次的受訓，升上了區隊長之後，
學長們一批又一批的離開，新來的人員來得很慢，事情漸漸由我們和下面的學弟把工作扛下來，
想要做點什麼，但是現實上的阻力很多，來自上面的、或更上面的壓力，讓熱情像海水退潮般遠離，

結果，整個中隊大家都想做個好好先生，沒有人想出來承擔，就成了最後我看見的勤務中隊。

可是，這不能夠怪任何人。每天都是無意義的雜事、每天都是無意義的集合、每天都是無意義的規定，
下面的人不懂上面的要求、上面的人不懂下面的心情，夾在中間的幹部就無所適從，無以為之。
看著每個人都在為了一點點的榮譽假努力、為了一點點的錯誤而被處罰，都是非日常性的光景，
究竟，身為成年人的我們，到底回歸到社會上，會有誰需要為了一點點的自由而奮力掙扎呢？
沒錯，服役是不該擁有這些自由，而且也擁有不太相應的薪水，該有的例假也都發放下去，
但是，每一次在營的待命和工作都是一種精疲力盡，耗弱的都是精神與勞動，晨六晚九的超出想像。
再給我一次機會，我還是會說：「若有這樣的義務，那我寧願放棄這個國家賦予我的權利。」
人生而平等或擁有自由應該是基本的權利，而不是要靠服役或投票來證明的命題，不是嗎？

在兩個月之前，某個學長離開之時對我們說，在服役的期間，無論如何都會學到很多事情。

現在，輪到自己站在學弟面前講話時，我告訴他們：「服役根本不會學到什麼事情，那都是自欺欺人。」
確實，過程之中我們會遇到很多人、很多事，唯一能感受到的，似乎僅有自由是多麼可貴的事情！
這些營區內（外）發生的事情，並沒有改變我這個人的本質，有些成熟的決定不是成長而是厭倦，
厭倦這些長官之間的虛情假意、厭倦規律生活下的煩悶、厭倦沒有結束的勤務與不自由的身體。
服役期間，唯有一件事情是能夠看見的，就是體認到「體制」有多麼腐敗、「自由」有多麼可貴，
這些都不是在服役期間內學習到的，而是藉由服役期間更加證實了自己的看法而已，這就是現實。
對於一再重複他自認為有力論調的學長，看看他的背景跟中隊級的關係，就不難想像他能學到什麼，
不論他怎麼發言都不會有錯、不會被處罰，他當然會認為做人處事上能學到很多，殊不知那是賣他面子。
對我們這種普通到不行的普通人來說，究竟能學到什麼呢？如果能學到什麼，我願意用服役的日子交換。

這就是我到最後，難以說出什麼感想的原因。

最後的最後，我還是想不免俗地表示一點感謝：
謝謝李承安，第一天上車時你坐在我旁邊的座位，陪我談論了很多話，安撫了我稍微不安的心情。
謝謝八分隊，請允許我用這樣的稱呼統稱你們，你們是我受訓期間遇過最棒的團隊還有朋友。
謝謝幹訓二隊的幹部，簡立、崇峻、盈豪、書碩、孟捷學長等，給我們的教導，確實很有用。
謝謝勤務中隊的學長們，承鴻、大樹、維中、舜謙、家齊、鵬証、威廷、秉峰，我對你們的感謝真的很多。
謝謝金峰，讓我最後幾個月的查哨夜晚不會太暗，以免我看到不太可愛的東西，認識你真的很好。
謝謝我最愛的同梯們，雖然都不隸屬同一個大隊，你們卻在各種事務上、心情上和資訊上幫忙很多。
謝謝勤務學長和學弟的配合與幫忙，中隊不是幹部就可以運作的，你們的辛苦和付出（或偷懶）我都知道。
謝謝幫助過我的人們，謝謝愛著我的人，謝謝沒有放棄過我的人，退伍不是個結束，而是個開始，

現在我要回到現實世界了，那裡不會比較輕鬆，也不會比較可愛，可是那裡有自由，這樣對我而言就夠了！